希伯來十章三十八節說，『義人必本於信活著。』三十九節接著說，『我們卻不是退縮以致遭毀壞的人，乃是有信心以致得著魂的人。』十一章就說到信心是怎樣一回事，並舉了許多舊約人物的歷史，證明他們因信而活，憑信而走前頭的路。
十一章說過之後，十二章一開頭便說，『所以，我們既有這許多的見證人，如同雲彩圍著我們，就當脫去各樣的重擔，和容易纏累我們的罪，憑著忍耐奔那擺在我們前頭的賽程，望斷以及於耶穌，就是我們信心的創始者與成終者。』（1～2上。）國語和合本將這裏的『望斷』繙成『仰望』，然而『仰望』這字繙得不彀重，因為原文有望斷的意思。『望斷』是指一個人因著專一仰望前面的，就使他與目前和背後的事物斷開了。這裏的意思是，我們因著專一仰望主耶穌的緣故，就把我們目前的一切，和我們背後的一切，都斷開了。
二節下半至三節說，『祂為那擺在前面的喜樂，就輕看羞辱，忍受了十字架，便坐在神寶座的右邊。那忍受罪人這樣頂撞自己的，你們要考量比較，免得疲倦灰心。』這裏的『灰心』，按原文直譯是『魂中鬆懈』；因此，這裏和十章末了『有信心以致得著魂的人』，都是說到魂的故事。
在全本新約裏，可能只有希伯來書，說到人怎樣跟隨主，走主的道路。雖然在林前九章二十四至二十七節，腓立比三章十三至十四節，以及提後四章七至八節，都說過奔跑道路的事，但這幾處說到奔跑道路，都重在怎樣按規矩，怎樣忠心，怎樣為著前頭的獎賞而奔跑。別的地方很少說到一個人在主面前跟隨主，走主道路的那個動力在那裏，也很少說到這條路的本身。只有希伯來書給我們看見，我們跟隨主的這條路，是怎樣的一條路，以及跟隨主走這條路的動力在那裏。
『希伯來』這辭，原文字根的意思是過去，特別是指過河，從河這邊過到河那邊，從這邊走過漫漫長路，過到那邊。這是『希伯來』的意思。所以，希伯來這卷書是給我們看見，所有蒙神呼召的人跟隨主，就是走這條過河的路，乃是要從這裏過到那裏。這裏『過河』包括的意思非常多：我們乃是從地上過到天上，或說要從屬地的過到屬天的；從暫時的過到永遠的；從舊約過到新約；以及從那些在神兒子之外的，過到神兒子裏面；並且要從我們自己這裏，過到神那裏。這些統統包括在『過河』的意思裏。
然而，這卷書所注重的思想，乃是要我們從現在的過到將來的；所以，書中給我們看見，這條過河的路，乃是信心的路。甚麼時候我們在信心上發生難處，我們在這條路上，就立刻出事情。這是一條信心的路，是哥林多前書、腓立比書、以及提摩太後書論到賽程時，所沒有說到的；只有希伯來書說到這條路乃是信心的路。同時，希伯來書也給我們看見，基督徒走這條路的動力，乃是在於主耶穌基督，或說是在於對主的認識。
希伯來書首先給我們看見，神兒子基督的超越；到了十一章就指出，我們的道路乃是信心的路。可以說，這卷書前面是說到我們對神兒子的認識，後面是說到我們的道路。我們所走的是信心的路，而走這條路的動力，乃是在於對神兒子的認識。我們認識主到甚麼地步，我們裏面的動力就有多大；我們的動力完全在於我們對主的認識。
所以，到了希伯來書末了，著者就把這兩點連在一起，就是把信心和對神兒子的認識，這兩件事連在一起。他一面給我們看見，這條路是信心的路，一面給我們看見，走這條路的動力，乃是在於我們對神的兒子有認識、有啟示。所以我們前面擺著的，應該是祂自己；我們心思、心情裏所常懸念難忘的，也是祂自己；我們眼睛所注視、觀看、仰望的，還是祂自己。這是一個吸力，也是一個動力；一面吸引我們走前頭的路，一面推動我們走前頭的路。
我裏頭有一個很重的感覺，就是事奉主的人，恐怕會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，要被神擺在信心的試煉中。並且我深深覺得，在後面的年日裏，我們的試煉還要長，還要深，還要重。當我到主面前時，有很重的感覺，我信這是出乎主的。主叫我覺得今後將有許多的試煉，要比從前加重、加深、加長。
這個試煉是多方的，有的是感覺上的試煉，叫我們不覺得事奉主的興趣，不覺得走這條路的甘甜，甚至不覺得主的鼓舞。有的是難處上的試煉，有家庭中的難處，身體上的難處，或者別方面的難處。有的也許是在物質上，在財物上經歷貧苦、艱難、缺乏。有的也許在工作上，工作上感覺缺少能力，缺少亮光，裏頭糢糊不清，缺少主的引導；不像已往許多的工作，一摸就摸著主的心意，知道該作甚麼。今後我們許多人恐怕要比從前更糊塗，更摸不著主的路，摸不著主的心意。有的試煉也許是在工作的果效上，許多的果效會變得不那麼明顯；你一直勞苦，一直作工，但是果效看不見，也不覺得。還有的試煉是在同工身上，好像在同工中間，有的人會覺得同工總不能體諒你，了解你，並向你敞開。這些都變作試煉。
我願意告訴弟兄姊妹，我深深覺得主在我身上的試煉，並沒有減少，甚至是逐漸的加多、加深。同時我深深體會，主的心意在今後為要叫我們能成熟，能作好的工作，能在祂手裏更有分量，祂就定規要帶我們走這條試煉的路，要我們經過試煉。我們不能像前十年、八年，那樣跟隨主，只是憑著我們的感覺，我們的興奮，我們中間的興隆、祝福，憑著工作明顯的果效，走前頭的路。若是我們每一個人，都回頭看已過這十年，就會看見，主是逐漸把我們帶進試煉當中，逐漸叫那些感覺得到、看得見、摸得著的興奮，和甜美的感覺，一點一點的減少。祂把我們逐漸帶到一種境地，沒有辦法覺得甚麼，也沒有辦法摸著甚麼。
或許現在要我們不走這條路，是不可能；但是要我們走，好像也摸不著甚麼。這種感覺摸不著甚麼，就使我們不能嘗到多少甘甜；這就證明我們已經被主帶到試煉當中。請記得，當我們被主帶到試煉當中時，纔開始被主擺在這條信心的道路上。當我們在初期那樣感覺興奮，摸著甚麼時，實在說，我們還沒有踏上這條信心的路；直等我們進到試煉中，我們的腳纔踏上了這條信心的路。
希伯來這卷書的背景，就是因為那些希伯來信徒，被主帶進了試煉中；他們所看得見、摸得著、感覺甘甜、看為寶貴的，統統逐漸消失了。因著那些消失了，他們就迷糊了，甚至疲倦灰心，他們的魂幾乎要倒下去，人也沒有辦法給他們甚麼支持。在這種背景之下，使徒寫這卷書，就是要給他們看見，神的兒子到底是怎樣；也給他們看見，他們跟隨這位在營外捨身，又進到幔內的主，祂所走的是怎樣一條信心的路。這些都講了之後，末了就對他們說，你們要忍耐，這個忍耐乃是對主的認識，或者是因信心而有的。信心一失去，忍耐就沒有了。對神，我們一面要忍耐，一面要有信心。題起信心的問題，保羅便從舊約最開頭，就是第一個見證人亞伯說起，一直說到快到新約的那些見證人。使徒將這些見證人，一個一個舉給他們看，叫他們看見，那些跟隨神的人所走的路，乃是信心的路，所過的生活就是信心的生活。
羅馬一章十七節，有一句眾所周知的話，就是『義人必本於信得生並活著』；這句話在這裏可以繙作『得生並活著』，『得生』是與得救有關。但在希伯來十章三十八節，同一句話可以繙作『義人必本於信活著』，『活著』是重在生活的一面。使徒的意思是說，你們每天被神擺在試煉中，就是要你們學一個功課，因信而活。在我們看不見甚麼，摸不著甚麼，也感覺不著甚麼，既沒有興奮，沒有鼓舞，也沒有吸引、往前的力量時，我們所需要的就是信的一面，而不是眼見的一面；我們需要憑信心。
講到信心，其中有很大的原則，就是要明白信乃是古聖的路。古時聖徒所走的路，乃是一條信心的路，他們是甚麼都沒有看見。舉例而言，亞伯拉罕從迦勒底的吾珥出來，到了迦南。在迦南地，他外面似乎沒有在走路，裏面卻仍舊走路；他一生是個走路的人，但是他沒有看見甚麼，也沒有摸著甚麼。實在說，他也沒有得著甚麼，沒有感覺甚麼；他完全是在信心裏走那條路。若是他的信心破產，他就甚麼都完了，甚麼都了了。即使是到他走完了這條路，離開這世界時，他真是甚麼都沒有得著，沒有看見，也沒有摸著。亞伯拉罕完全是在信心裏。（十一8～10。）
你我必須清楚，遲早有一天，你我都要被神帶到這個境地，跟隨祂完全只有一個憑藉，就是我們的信心。總會有一天我們從前所得到的鼓勵，所有的倚靠，所能摸著的、抓牢的那些東西，都會成為泡影。甚至連所謂召會的扶持，弟兄姊妹的鼓勵，同工們的交通，彼此的看顧，都會成為泡影。若是你想要再去抓它，它不會回來；你想要再去摸這些東西，好成為你甘美的感覺和鼓舞，這些對你都會成為相反的。或許你會覺得，召會不僅沒有供應你，反而變作你的為難。弟兄姊妹不僅沒有扶持你多少，反而都是你的難處。你會覺得不僅與同工們沒有甚麼交通，反而同工們所給你的，都是試煉。遲早有一天，主會把我們擺到這個境地。
當我回到主面前時，我實在為有些人相當擔心，就是深怕有的人，不一定能在這條路上走到路終。有些人或許會中途倒下，有些人或許會走回頭路，就是希伯來十章三十九節所說的『退縮』。然而，這不是指沉淪、滅亡說的，乃是指敗壞、毀壞說的；甚麼時候你一退後，你便前功盡棄了。這處經文就是這個意思。今天你已經奉獻過，已經丟棄世界，並跟隨主走過一段路程，也已經為主有所捨棄，有所工作。可以說，你已經在主面前學了許多功課，也已經走了一段路程，若是你退後，就是把這些統統都毀壞了，那真是前功盡棄了。
保羅說，我們是『有信心以致得著魂的人』。（十39下。）我們都知道，魂得救不是指永遠的救恩說的。永遠得救是靈的得救，而體的得救是主再來時，我們身體的得贖並且改變形狀。在靈和體之間，還有魂的部分。許多蒙了主寶血救贖，得著重生的人，就是得著靈的救恩，而永遠得救了；有一天，他們的身體要得蒙救贖，體也要得救。然而，他們在得救之後，或者沒有走路，或者走了一半中途退去；這些人在主面前，他們的魂就沒有得蒙拯救。所以，將來在他們身上，這還是一個問題。
本篇信息的負擔，就是要我們認識，我們今天被主帶到甚麼境地。或許你們有些人只是會覺得生活沉悶、乏味，有時也會覺得沉重、艱難，那是因為你們沒有深深領會，主已經把我們帶到屬靈的路上，已經把我們擺在這路上。所以，不要盼望今後有一天，能從這試煉裏出去。你的一生從這時候起，你的路就走在試煉裏了。從這一面說，試煉是你的路，這是就著環境說的。從另一面說，信心是你的路，這是就著你自己說的。就著環境說，你的路是試煉；就著你自己說，你的路是信心。我們不能盼望從這時候起，一直到我們見主時，我們能脫離試煉。
比方在許多人身上，許多事很順利，但在你身上樣樣事都不一定順利。不是說主不給你飯喫，飯是給你喫的，可是別人的飯喫得很痛快，你的飯卻喫得不痛快。不是說主不給你東西用，祂是會給你的，但是別人是很順利的享用，你卻必須經過許多波折，許多難處。雖然主會帶你過去，但是總得經過荊棘和蒺藜。在外面看，也許你相當不錯，這個也不錯，那個也不錯；但只有你自己知道裏面的故事，知道你經歷了何等的波折，何等的剝奪，何等的折磨。這些都在試煉裏。
我深深覺得，現在主把我們帶到試煉的路上，所以我們必須在這條路上，學習信心的功課。我們寧肯要看不見的，也不願要看得見的；寧肯揀選苦的一面，而不揀選甜的一面；寧肯揀選人的反對，而不歡迎人的同情；寧肯貧窮、缺乏，而不盼望富足、有餘；寧肯摸不著甚麼，覺不到甚麼，而不願意摸著甚麼，感覺甚麼。這個就是信心。我們若不操練信心的功課，若不運用這個信心，還想像已過五、六年前，甚或十幾年前那樣，有甜美、興奮的感覺，以為摸著了甚麼，看見了甚麼，而來走前頭的路，恐怕我們有人會中途倒下、退後。
所以，我要一再的題醒眾人，好好準備運用你們的信心，因為黑夜是越過越深的。然而，當黑夜深到盡處時，就是黎明的早晨來到。在那一天來臨之前，我們不太可能從這漫漫長夜的試煉道路上離開，除非我們倒下或退後。我們要操練信心，同時要記得舊約裏許多的古聖，都是信心的見證人；他們不是信心的創始者，更不是信心的成終者。為我們信心創始成終的那一位，乃是主自己。主是我們信心的創始者，也是我們信心的成終者。所以，我們要追求認識祂。這是希伯來書要給我們看見的。
希伯來書頭幾章，全數是說到這位主是怎樣的一位。希伯來書啟示主耶穌，和啟示錄所啟示的不同。啟示錄乃是給我們看見，主耶穌在神的計畫裏，是怎樣的有地位、有榮耀；而希伯來書乃是給我們看見，主耶穌在信徒生活的信心裏，是怎樣一個光景。啟示錄是說到神計畫裏的基督，希伯來書是說到信徒生活裏的基督，說到基督在信徒生活裏，是怎樣的一位，有甚麼地位。所以，當你從第一章讀起時，就要領會神所給我們看見的這位基督，是怎樣的一位，乃是要在我們生活裏，成為我們信心標的的那一位。祂要在我們生活裏，成為我們生活的動力，成為我們信心的標的。所以，希伯來書裏有相當的話，說到主的為人，這是啟示錄裏很少說到的。
希伯來書告訴我們主的為人，說到祂怎樣經過試煉，受過試誘，並說到祂怎樣能同情並幫助受試誘的人。（二18，四15。）你只要抓住這個原則，再去讀希伯來書頭幾章，就會看見主耶穌是如何要到我們生活裏，作我們的動力，並作我們信心標的的一位。我們對祂越有認識，這個認識就叫我們越發思想祂、仰望祂。
到了十二章就不講認識問題，因為在頭幾章已經講過了。十二章乃是講望斷和考量。三節說，『那忍受罪人這樣頂撞自己的，你們要考量比較，免得疲倦灰心。』這裏的『考量比較』，意思是要把主思量思量，比較比較祂是怎樣的一位。比方祂怎樣在地上作過人，怎樣過為人生活，怎樣行走祂的道路，今天祂是在甚麼地方，又要作甚麼，祂之於你是如何。乃是要考量這些事，結果就是仰望祂。
二節說到『望斷以及於耶穌』，意思是我們要仰望耶穌，仰望到一個地步，這個仰望叫我們和我們的背景，以及環境的一切都斷了。我們完全把自己仰望在主的身上，這就是我們走路的動力。今天我們要學的功課，一面是準備運用信心，另一面是學習在這樣的事上認識主。並要常對主有考量，而因此對祂有仰望；仰望到一個地步，能叫我們和目前的一切、背後的一切都斷開了，只單單將自己完全仰望在祂身上。這一個就是我們的力量。我信到了一個時候，主要帶我們學這些功課。
一九五九年八月三十一日講於臺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