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著即將開始的華語特會，我們實在需要拿起負擔，多方禱告，仰望神的祝福。沒有神的祝福，我們一切的勞力都是徒然。此外，我很關心華語聚會事奉的配搭。我們需要注意一些事奉的基本原則。
我們當然盼望這次特會蒙主祝福，以至於往後能繼續有華語的聚會。這樣說來，華語聚會的事奉不是只有一天或一個月，乃是長期的。事奉要長久，非有好的配搭不可。沒有好的配搭，即使我們經驗豐富，也是殺死人。神會不會作工去得著人、復興人，還是其次。首要的問題是：我們這些事奉的人，到底越事奉，裏面越加多生命，還是越發死？其中的關鍵乃在於配搭。配搭對了，就會活；配搭差了，就是死。
配搭乃是身體的事。看看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體，四肢百體就是配搭的故事。如果四肢百體稍微有一點差錯，全身就不對，很可能會生病以至於死。所以配搭一不好，一出事，先生病，後死亡；這就是一般所說的發死。關於配搭，我們有多年的經歷與觀察，就像醫生有很多臨床經驗，其中所學的功課都很有價值。我願意根據已往的經歷，交通一點配搭上該有的學習。
一九四九年主的恢復來到臺灣，正式開工時我們真是一支『雜牌軍』。這不像煙臺的召會生活是從我一個人開始，之後再帶進兩個人，兩個又帶進四個；如此發展出來，完全是一系，沒有雜牌的。好比小孩子若是自己生的，自然會聽話，很容易帶領。然而，孩子若不是自己生的，忽然間，張王李姓，『雜牌』的小孩都來在一起，就很難帶領。那時三十幾省的人都到了臺灣，每次來聚會的人不能說三十幾省都有，但總是南腔北調，好像都是說國語，但甘肅國語也有，綏遠國語、山西國語也有，山東國語更多，河南、四川的也有；有湖北的，也有湖南的，還有福建的、廈門的、福州的、閩北的，再加上從上海來的，真是九腔十八調。我初到臺灣開始聚會的時候，聽到大家禱告，就大喫一驚；似乎要學中國各種方言的，都可以到這裏來學。之後大家漸漸調在一起了，山東人學著講北京話，山西人也學，大家統統調成國音了；雖然無法都調得標準，但總比不調好。
我稍微說一點，是要讓大家知道開頭的困難。靠著主的憐憫和恩典，那時我花了很久的時間，專門訓練弟兄姊妹配搭。在配搭裏，人的弱點、肉體、自己、個性、甚至存心都顯出來了。有的是要地位，有的是要名氣，有的是要帶頭。有的人堅持自己說的纔算；另有的人不作則已，一作就要一鳴驚人；不管則已，一管就管到底，越管就越把事情管到自己的口袋來。因此需要有訓練，改正這些不當的情形。然而，辦訓練也不容易。話語說輕了，如同隔靴搔癢，聽不進去；說重了，又像澆冷水，或用石頭砸人，叫人喫不消。所以真的很難辦，我在其中學了很多功課。
一九四九年八月一日到那年年底，算是第一期訓練。到了一九五○年一月，就是第二期。在訓練中，我甚麼事都帶著作，親自帶大家操練。求主寶血遮蓋，臺灣的工作有成果，就是基於起頭所打下配搭的基礎。在訓練中，我從弟兄們的『口袋』裏掏出許多東西來。我一個一個的挖進去，把他們的骨髓都挖出來了。這樣說一點沒有太過。不過，那實在有主的恩典；那個挖是溫柔的，卻挖得很深入，而大家也肯接受，實在學到功課，從此就產生出很多好的長老、執事和同工。
一九五二年我們正式宣佈全時間同工的名單，約有一百位。那時全島各地聖徒（大部分在臺北）都沒有難處。原因就是起頭的訓練打了底子，產生良好的家風。那時的訓練，沒有講好聽的道，乃是在基礎的事上一直施以訓練。一週最少有一次事奉聚會，事奉聚會就是訓練。這不光變成臺北召會的家風，更是變成全臺灣島上各召會的家風。
那個時候在臺灣雖然人位很雜，南腔北調，但是召會中沒有紊亂。今天在美國的召會生活，南腔北調的複雜度不輸當年的臺灣。我若有功夫，就要把這支『雜牌軍』變成一系，但這實在不容易。參加過軍事訓練的弟兄都知道，服役的頭一天就要被剃頭，連原先所穿的衣服也要脫去，所有古里八怪的都剝光；這是外面的。裏面更要把你完全收拾，沒有意見的餘地。裏外都要對付乾淨。我們在召會中配搭事奉，也要有這樣的訓練，好產生合乎主用的軍隊。
在召會生活中，有許多來自不同背景的人，其中的關係層層疊疊，複雜得很；配搭起來是很不容易。目前我們召開華語特會，可能有一點興奮；但接下去就要開始華語工作了。華語工作誰來作？我作一點，你作一點，他作一點；南方血，北方水，各作一點，這就不容易了。八十歲的老人跟十八歲的人怎麼配搭呢？若沒有真實的配搭，等到特會過後，大家起了摩擦，就說閒話或批評，末了沒有人願意幹了。所以，我們要有華語聚會的服事，若是沒有彀多的禱告，神的靈若不降下來，我們所作的就是徒然。
有兩件事非常關鍵。第一，我們必須接受禱告的負擔；第二，每個人都要把自己擺上去，就像去軍隊服役一樣，裏外都要交出來，都要剝奪乾淨。這樣纔能配搭；不然的話，這個配搭一定出事。我們都是舊造的人；來自不同地方的人，總有點不一樣。然而，所謂『天下烏鴉一般黑』，我們都是亞當的子孫，沒有主的恩典是無法配搭的。一九五八年我到英國，訪問那裏所謂最屬靈的地方，接觸他們最前面領頭的人，發現他們都是彼此批評，叫我大失所望。
靠主憐憫，我們中間從一開始就立下了好的基礎，沒有批評論斷。在美國加州橙縣有好些地方召會，也有職事站的服事，但彼此沒有摩擦。事情有好的安排，界限劃清楚，責任確定，大家都認識配搭，各方面的事就能妥善進行。例如職事站所辦的聚會、訓練，其中與各召會的關係也很密切。但因著有合式的安排，參加事奉的人各守地位，各盡其職，就不會亂。譬如說，會場怎樣使用，怎麼作整潔，怎麼招待等，大家都能有合宜的配搭。現在華語聚會剛剛起頭，我們需要把原則講清楚，以免大家來配搭，老亞當、舊肉體、中國人、南方血、北方水都出來了。我們要讓亞當、舊造結束，肉體、自己也要結束，老作法、南腔北調都要結束。這是必須的。
我們需要看見，我們這些服事者各有不同的背景和情形，必須學習配搭。你我都不要自信，也不要以為自己比別人能作。要知道你怎樣能，也只能作你那一分，而且你只有十個指頭，怎麼作也不能作全天下。我事奉主這麼多年，經歷的也彀多了。我絕對知道，無論怎麼作，我就是一個人，無法跑遍全世界，把全地召會都放在我口袋裏。事實上，沒有一個召會在我的口袋裏。從開頭就是如此。我一九四四年離開煙臺召會，一個字都沒有交代，因為召會不在我口袋裏，一切都在執事室裏。一九四二年上海召會停止聚會，抗戰勝利後恢復了，我被打發去那裏重新建造。到了一九四九年，政局改變，我受打發離開，同樣沒有交代任何事。今天在安那翰，我走了也不需要交代甚麼。
這是對的。你必須相信你能作，別人也能作。你總得叫別人有分，總得叫別人作。能幹媽媽的女兒常常都不能幹，因為媽媽一輩子包攬一切。俗語說，只有狀元徒弟，沒有狀元師傅。在主的事奉裏，也是如此。華語工作不屬於任何一處召會，而是各處的華語弟兄姊妹結合起來一同配搭。這不是一地召會的一個舉動，乃是各地召會共同的行動，所以大家必須遵照同一個原則和系統來作，不然就亂了，並且還會闖禍。
我們要建立服事的原則，並且有一個服事的地方，建立服事的系統，就像今天每個地方召會都有的執事室。有事不用去問長老，不用去找執事，只要到執事室去就能解決，因為一切都在執事室裏頭。我從一九四九年開始帶領臺北市召會。執事室裏有一個鑰匙總排，所有房間的鑰匙都在裏面。每一個人拿去用，執事室都要知道，用完了要歸還，以免造成問題。聖徒來執事室值班的時候，要先閱讀說明，曉得怎麼應付各種事務；每個項目都有辦事原則。來作執事的人都得受訓，末了他就懂這一套原則了。
華語工作的服事，牽涉到華語的文字供應，所以非憑藉職事站不可。但往後要如何配搭行動，還得建立周全的辦法，不能干擾、打岔職事站本來的原則和系統。開始的時候，職事站華文部可供給華語工作服事者寫字檯，也可以供應檔案系統等等。有了檔案系統，許多事情就能安排好。然後值班的人需要受一點訓練，知道如何作每件事。來接班的人只要看記錄簿，就知道如何辦事。這就像醫院裏的護士按檔案記錄交接一樣。這樣作，任何人都不會把東西放在自己口袋裏。
還有幾點一定要好好對付的，就是我們的個性、存心和目的。個性絕對不能逞強。誰都有個性，但是一到事奉裏，絕不能逞你的個性，總要把個性擺在一邊。此外，事奉上的存心一定要清。古今中外人都願意有地位，得名氣，都想要帶頭。這我看得很多了。從前在臺灣，有人就是要作家負責，如果你不給他作家負責，他就不聚會了。還有人要作長老，結果準備了三年、五年，卻沒有作成，連比他來得晚的都作了長老，就是他沒有，連執事也沒作成。他大失所望，至終成了召會的難處。
在主的憐憫中，我無論到那裏都是積極的作工。工作需要我到那裏，我就去。最明顯的，就是大陸政局改變的時候，工作打發我到臺灣。我是北方人，不懂南方話，不懂臺灣話，所以工作後來派了一位廈門籍的同工來。那時候我已經開工，需要助手。但是那位同工從臺北到高雄看了一下，就回報給工作說，他不留在臺灣。一九四九年的臺灣真叫人掃興，都是日本榻榻米房子，人穿著木屐走來走去，進到榻榻米房子頭一件事就是脫鞋子。我這個北方人真是不習慣。人請我到上海路講道，也要脫鞋。我只好去買一雙布鞋，把皮鞋脫下來，穿著布鞋站在榻榻米上講道。那時的臺灣就是這麼一個光景。窗外是卵石子的路，大部分臺灣人都是光著腳或者穿木屐，走起路來嘎啦嘎啦響。我初到臺灣的時候，躺在家裏看著天花板，問自己：『我到這裏來作甚麼？』
我們在工作上，從來不安排旅費，也沒有按時供給。我全家八口，還有兩個老用人，帶到臺灣的錢最多用兩、三個月。但是我們事奉的神乃是又真又活的，這五十年都是主的供應和祝福。我不在乎工作的地方，也不要地位，我甚麼都不要，我只懂得作工。世人總是受誘惑要得地位，要攬權，要作頭。但是在召會中，你不要作頭，我也不要作頭，大家只知道事奉，那纔是寶貴。
此外，事奉不要怕人說直話。一九四九年，主帶我們到臺灣，給我們恩典和憐憫，立了好的基礎。我領頭說直話，事奉裏沒有奉承的話，只有天天責備。在事奉配搭中，若是人人都能聽直話，也能說直話，就免去一切的批評。說直話不是攻擊人，乃是成全人。我們要敞開來說直話，不要背後批評。你說我作得不對，這就成全了我。中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當面奉承，背後責備；這在事奉中完全要不得。
不要以為你在事奉聚會題議的，別人都要接受。一個人所見非常有限，所以要接受別人的意見，聽聽別人的看法。要樂意尊重並遵照弟兄們的作法而行。這樣，配搭事奉就會長久，也會有主的祝福。千萬不要外面包一層假皮，底下卻是另一回事。南洋的華僑作生意都有一套手法，但我們絕不能把世俗的東西帶進召會來。我們要有真實的配搭事奉，不要遮，不要瞞；不要怕得罪人家，也不要怕人說你的短處。這樣，纔能帶進建造。
在事奉上還有一點要注意，就是不能玩弄手腕。我年紀彀老了，我能靠主的憐憫誇口：所有和我一同事奉的人，都能從良心替我作見證，我從來不耍手腕。我錯了就認錯，失敗了就承認失敗，虧欠人就補償；主給我學功課，我就學功課。我們中間根本不是玩弄手腕的場合。我交通這些開導的點，希望你們都清楚，因為往後事奉的年日還很長。求主祝福我們，這些消極的事都能避免。希望大家能記住，也能好好操練，還要為此禱告。這樣纔有真實的同心合意，同靈同魂，帶下主的祝福。
末了，關於華語聚會的服事，還有一件事要注意，就是千萬不能把中國哲學或社會倫理那一套帶到召會裏；那些都得丟棄。在我們中間話語的釋放，一定要進到主恢復的內涵裏。服事的人必須真誠，說直話，作真人，一切事不要有心機，不要為自己，反而要彼此扶持。一切事情都要建立在系統之內，不要把事情都攬在一個人手裏。這樣就不必花那麼多功夫，作起事來省功又省力，還免去許多摩擦，也沒有甚麼閒言閒語。我們的話要用在禱告、傳說真理、述說主的恩典、帶人得救。我們都不是完全人，但我們不去說消極的；我們只管積極的事，就是福音、主的恩典、召會等等。願我們取用主的恩典，放膽宣揚並教導主的話，毫無阻礙。（徒二八31。）
講於一九八三年二月（確實日期不詳）